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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话一出,犹如冷水掉进滚油锅,整个军队哗然喧动起来。

不远处林子里山鸟受惊,忽拉拉飞入天际。

云渐勒住有些发躁的战马,目光在左翼军上方逡巡而过,最后落在李蹊身上,“将军不肯么?”

李蹊仍保持着方才抬头的姿势,像是被他这股骁戾的狠劲震住了。

这小将看着年轻,不过二十出头,怎么不怕死都不怕的那么理直气壮。

初生牛犊不畏虎么,可他不是刚从羯胡的狼爪下逃出生天来?

他质疑道,“云将军,左翼军不过区区九千人,据您所说,北伐军主力七万人尚且所剩无几,我们如何能在丢失城关的情况下,孤军赢过十万之众的羯兵呢?”

话甫说完,后面便响起窃窃应和之声,每个人眼中都透着深浅不一的恐慌,好像下一刻就要被推上断头台。

“李将军言之有理,”云渐颔首,“但您不会以为,拿到那幅错舆图是巧合罢。”

李蹊一僵,“末将当然不会这么认为,可是…”

他攥拳,神色变得坚定,“储君已死,大部衰灭,战势恐怕无法转圜,末将宁可担下误军之罪,也不能任由手下的将士螳臂当车,自寻死路。”

此话一出,嘈杂的兵士们反倒安静了下来,一双双眼睛无声看向身前的老将,不禁动容。

云渐沉声道,“您势必清楚,细作偷换了给左翼军的舆图,就是要把贻误军机的罪责扣给你们,最后被推上刑场的,便是以您为首的将领。”

李蹊垂目,“是。”

“但事情还不止如此。”

云渐眼神冷下来,“左翼军误期后,殿下便抽调军队对城关布置进行了调整,可不过两日,敌人便如奇袭一般,无比精准地攻入了因为左翼军不至而守备薄弱的地方。”

李蹊瞳孔放大,“你是说…”

“有人里应外合,向敌人透露了大军布防,所以错舆图一事,不仅为针对你,而是要彻底毁灭我们的北伐大业。”

李蹊霎时震怒,“谁?”

云渐摇头,“这也是我独自来寻你的原因。”

李蹊厉声痛骂,“若让我抓出那个叛国贼,定要剜出他的心肝祭奠储君!”

他气得胸膛伏动,一时激愤无言,副将觑他片刻,鼓起勇气上前,向云渐发问,“可如今士气委顿,兵力不足,即便知道有人暗中作梗,我们…”

副将犹豫再三,终是道,“我们又能如何呢?”

李蹊义愤填膺,但是副将的话,才问出了绝大多数士卒的顾虑。

兵败在前,强敌压境,加之人心颓靡,已是未战先怯,焉有不败之理。

而左翼军作为眼下唯一一支全须全尾的朝廷正规军,士气低落,必然致命。

云渐望向面对自己无不忧惧躲闪的士兵,扬声道,“将士们都是跟着李将军的老兵了,想必皆是从越地出来的,至亲乡里都在那边。”

看他们或点头或默认,云渐沉着了声音,“越地远居东南,未曾经历北境覆没,自然没见过沦陷的城池,但我见过。半个月前,我刚刚从孤叶城走出来。”

“你们以为羯胡胜仗后仅仅是坑杀俘兵、奴役民众,或者再严重些,直接屠城,一刀一个就完了?错了,城中的百姓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,壮丁走卒,老弱妇孺,一个都不会。”

云渐寒冽的双目一一扫过军士们的眼睛,声音缓慢而冰冷,如钝刀割肉,“他们会肢解青壮,头颅挂在树稍和城门上,肢干高摞成塔,威慑余众,会把老人活钉在门板上练骑射,会聚众轮流侮辱妇人,还会将妇孺和犬羊同鼎而煮,辨味取乐,他们浑噩野蛮,不知礼义,毫无人性,是一群穷凶极虐天地不容的畜生!”

底下的士兵几乎是被迫听着这些话,神色慢慢变得悲愤,军士的血性上涌,双目逐渐泛红,紧紧盯住了马背上的云渐。

云渐直视上这些目光,“肯定有人认为,我说这么多,无非是想用这些血淋淋的东西,绑架你们为素昧平生的人报仇,强迫你们孤军抗胡,不,还有另一件事实摆在我们面前——孤叶城,是汉中关要,而汉中,是巴蜀咽喉,如今孤叶已失,汉中危在旦夕,羯胡只需再进一步,巴蜀必败无疑。”